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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离开
看着树下少年摘了一半的春菜，赵冉冉本能得朝后退了半步，想到他将那羽林卫划得稀烂的场景，她若有似无的生出种猜想。
在段征过来时，她强忍着恶心还是一五一十地将张秀才的死状告诉了他。
“哦，是吗。”少年面露愕然，又很快淡笑着说：“就他家狗皮膏药的性子，既认定了赵家妹子咒死了儿子，怕是村长家往后太平不得。”
说罢，他又关切地来拍抚她背，来来回回的，又是绞帕子又是沏粗茶。
赵冉冉觑着眼看他，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古怪。
入夜后，她在塌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就被梦里张秀才那张五官残缺的血面骇醒了。
强撑着再睡时，梦境转了又转，中宵露冷，她却猛地低呼了声，遍身冷汗得彻底坐了起来。
胸口处剧烈得起伏着，眼里难以抑制得落下泪来。
她方才梦到，张秀才头面上的骨肉复生出来，血迹从发间耳后一点点褪去，最后衣衫从深蓝的儒服渐渐转作水色湖蓝的绸袍。玉冠革带的，等骨肉衣衫尽数长出后，她竟然看到了表兄俞九尘！
俞九尘就是殿试那日的装扮，衣袍玉冠乃至于皂靴都是她讨了庶母桂氏的恩典才出府特意置办的。他从尸水狼藉里站起来，俊逸儒雅谪仙样的意态，正朝着她笑。
虽然他身上没有血污伤痕，可这绝对是个不祥的梦，且梦境真实压抑，十足的古怪诡异。
看天色已有寅时初刻，索性睡不稳，也就早些起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从前在尚书府，她虽活的孤清寥落，饮食用度上也是养尊处优的，是以来了此地，吃喝上本就只为裹腹。
等回了屋里，赵冉冉缩在塌间用被子裹紧自己。一直到天色放亮，院门转轴响起，才将她的神志拉回原位。
冷汗沿着粗粝右颊滑下，她甚至就听到表兄在她耳边轻唤闺名。
小口咬着烧饼，待胃里缓和些后，她看着那团渔网，鬼使神差地就朝那处走了过去。
夜色里，隔着厨间门缝她朝外探视，外院东厢都静悄悄的，哪里有半点人影子。
指间触感粗钝，摩挲间竟搓出来许多草绳的麻絮来，还有一种浸透了水的湿意。
看了半晌，她执网的手忽然就不可遏制得抖了起来。
她自小记忆过人，诵读经典皆是数遍即通，所以哪怕并非刻意扫过的场景，事后再细细回忆，也几乎能复盘原貌。
拉开渔网一角展开后，但见方格状的网眼破了好几处，完好的地发也是变了形状，就像是用极大的蛮力硬扯成这样的。
只是她分明记得原本叠得还算齐整，如今却被人胡乱塞的一团。
到了厨间，她神思恍惚着，自然更没心思生火造饭，只是四处随意翻找，试着寻两样干点。
“醒了吗？出来吃粥了。”
渔网被一下掷去了角落，就像是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赵冉冉睁大了眼睛，呼吸急促地连退数步，直到身子‘匡’得撞起桌案才停了下来。
带着最后一丝庆幸，当她将网拎起些，低头凑过去闻了。
家里的鱼都是薛嬷嬷家送的，这渔网从来时起就不见人用过，一直都是团在柴堆后头积灰的。
她当即倒吸口凉气，回身呼得就将灯台吹熄了。
无意间便瞥见柴火堆旁放的渔网。
耳边嗡嗡作响，恍惚间像是东厢里的人起身了。
心慌成一团乱麻，又兼多日食水清减，忽然间便觉着腹内空空，起了阵绞痛。
两个人坐在树下，隔着宽大的新面纱，吃起粥点来倒是方便不少。她没有显露分毫，迫着自己吃完了整碗米粥后，破天荒地又同问了好些酱菜腌制的法子。
正说着话，院门被人叩响了，想起昨儿薛嬷嬷说的话，赵冉冉越过他径直抢先去应了门。
外头薛婆子方问了个安，就被她接了话头。当门闲话哀叹几句后，她朝院子回头温声道：“筱晴妹妹不大好，我去她家瞧瞧，午时我吃个素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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