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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监副将她叫至一处无人角落，讽刺道：“你如今倒是有能耐了。”
谢旻无言辩驳，只道：“谢旻辜负了主君的一片苦心，还望主君恕罪。”
秦监副冷笑一声，问：“为何放着好好的程老学生不做，要来这国子监？”
这个问题她已经听了不知道第几遍，但到现在她还没有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在她冥思苦想之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当初沈时骞为了敷衍袁浣山，而随意编造的缘由。
户贴。
她抬眸看着主君，心想，若是主君真的并未将自己的户贴并入秦宅，那么，自己便可以就此化被动为主动，于是开口道：“回主君，一切皆因户贴。”
话刚落音，她看见主君脸色一僵，心中了然，看来沈时骞还真是猜对了，于是继续说：“幼时父亲早亡，又因当年一场水患，致使母亲遇难，曹、陵两县两万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我那时早已沦落成一个乞儿，纵然如今投奔了姨母，寄居在主君您的门下，但户贴已然无从查寻，再者，原本我作为秦宅的家仆，也应当有一份卖身契，不过，当初我入秦宅之时，只求主君与大娘子赏一口饭吃即可，所以这几年来也未画押过任何字据。”
闻言，秦监副的脸越发难看。
“所以，若主君未能重新将我报录黄册之上，那我便是无籍之人，无籍之人又如何能参加科考？我只能退出京郊园，后来，幸得郡主念在当年姨母庇佑之恩，准许我入国子监继续读书，或许将来还有望入仕。”
秦监副心底猛然生出一股怒火，原本是他来质问这小子的，哪曾想这小子三言两语竟然将此事过错全部推到自己身上。
这小子在京郊园备受程老先生喜欢，程老先生又怎么这么快答应他去国子监？而且，若不是他自己主动去找郡主禀明此事，郡主又怎会知晓？
他看着眼前这个淡定从容的少年，才过半年，不仅越发伶牙俐齿，还懂得审时度势，开始倚靠权势之人。这国子监虽然没落，但是这厮如今得郡主垂怜，若是将来能创出一片天地，再好不过，因此，现下自己还不能舍弃他这颗棋子。
于是，他神情缓了下来，惋惜道：“你说的这事，我也许是忙忘了，不过，你先前应该同我说一声，我立刻便差人去办了，哪会叫你生生断送自己的前程。”
这话中之意，看来主君似乎并不想放弃她这颗棋子，便道：“我原以为，主君向众人宣布我是秦宅三公子之时，便已然接纳了我，所以后来我发现此事之时，想来主君定然是不愿意将我的户贴并入秦宅，便不好再去叨扰您。”
“你多心了，近些日子公务繁忙，我忘了此事。”
“现下此事已然尘埃落定，主君也不必再为此忧心。”
秦监副看着她，又道：“虽然你户贴并不在我秦宅之内，但你毕竟是我秦宅出来的人，何况，你姨母、婉儿也都是你的亲人，念及这份情谊，等你日后出身历事，我也会帮衬你些。”
主君再度提起姨母与婉儿，无非就是为了警告她，但眼下快要开课，她不想再多言，只要他信了自己的解释即可，于是回道：“多谢主君。”
闻言，秦监副也没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后，便自行离去。
谢旻松了一口气，还好主君并未起疑心。
等她回到广业堂，却见自己后桌变成了杨道，恰逢这时学正走了进来，她只得坐下。
但好在杨道并未打扰她。
直至课毕，学正走后，杨道才走到她面前，提醒道：“半炷香后，射圃见。”
谢旻颇感无奈，原来他今日如此反常是因为这个，还怕自己跑了不成。
“我既已答应你，自然不会失约。”
杨道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字：“甚好。”
两人约战的消息早已传遍国子监，射圃内外围满弟子。
国子监司丞站在不远处观望，身边一名小厮问道：“大人，这两人当众违反监规，要不要派人阻止他们？”
“不必，国子监许久没有这番热闹了。”
小厮不解，又道：“可这，怕是祭酒大人那不好交代。”
司丞负手而立，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说：“祭酒大人对杨道早已放任不管，又何需要我交代。”
小厮跟在他身后，支支吾吾道：“可是郡主有吩咐过，让大人您好生照料谢晏南。”
司丞驻足，回头问：“难道我这不是在照料他？”
“啊？”小厮一头雾水，“小的愚笨，不解您的意思。”
司丞笑了笑，没再解释。
人言道，死而后生，若不先推到这道墙，如何重建国子监，现下一个杨道，一个谢晏南，刚刚好。
至少墙倒的时候，不会误伤无辜之人。
四月下旬的黄昏，原本安静的射圃因弟子们的到来而变得喧闹，天边的一抹残阳映照每个人身上，顿时，他们眼眸变得明亮，面孔逐渐鲜活，不再是六堂之上那些死气沉沉的书呆子，沉寂许久的心也再次沸腾起来。
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在众人的拥簇下，杨道走到中央，他个子高，一袭锦袖窄袍，如同一个即将征战的少年将军。
谢旻则与他截然相反，她仍然一身襕衫，站在他对面，处变不惊。
杨道打量了她几眼，不满道：“你为何不换上骑射服，这身衣服不会妨碍你拉弓？还是，谢晏南，你要提前认输了？”
谢旻笑道：“杨兄多虑了，我昨日刚入国子监，库房那边还未做好我的骑射服。”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说罢，他看了一眼一旁的梁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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