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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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食堂不小，有三层楼，在放学十分钟后基本就被学生占领了，人潮拥挤，热闹非凡，不通风的食堂空气并不流通，温暖却滞闷。

两人甫一踏进食堂，李佑的眼镜就迅速起了一层雾气，他度数不高，但眼前朦胧看不清还是难受，他放慢脚步，低头翻找口袋摸出一包纸巾，刚抽出一张，手指捏着的眼镜就被人拿走了。

“还给我。”

李佑向前一步，探手想拿回来，但楚之昂无赖一般高举了那只手，居高临下笑睨他，“正好别戴了，这样多好看。”

楚之昂身量很高，个头和傅丞差不多高，只是脸长得显小，身材瘦高却不单薄，薄肌覆着少年筋骨，略一动作，便硬的鼓起。李佑不死心，去够他的肩膀，但只触到了少年人手臂上坚硬的肌肉，他比楚之昂低了半头，在他面前全无优势。

眼看真要把人惹恼，楚之昂无奈地收了手臂，却也没还给他，反而一把将眼镜揣回了口袋里，另一只手展臂，将少年瘦削的肩背揽进怀里晃了晃，好脾气的哄道：“别生气嘛，又不是不还你了，中午我请客，想吃什么我去买。”

李佑一言不发，半晌憋出两个字，“不用。”

他只想要拿回眼镜。

楚之昂长得好，性格也开朗风趣，加上大方的手笔，在同学中人缘很好，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从小到大也没少捉弄他，没什么恶意，纯粹是恶趣味，李佑虽无奈但谈不上讨厌，属于是惹不起也躲不掉。

他仰头光顾着打量窗口，人多挤得他也顾不上去关注身边的人，只把李佑安置在一处空餐桌处，让他坐下，就拿着手机挤入人群。

贺晁站的笔挺站着，扎根在人来人往的用餐高峰中，却更显的鹤立鸡群，只因眉宇紧蹙，那张立体的过于出众的脸加上一米九的身量都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极了。

许久没显露出来的病弱体质害惨了他，反观身边的大小伙们待在温暖的室内个个生龙活虎，只有他一个人身上冒汗，瓷白的脸颊晕红，嘴唇却泛着白，活像生了一场大病。

身边楚之昂的自言自语他一句也没听，“欸李佑，你觉得是二楼的咖喱鸡好吃还是口水鸡好吃？快点，给个意见，我去排队了……”

但对此，李佑毫无办法，他也想摆脱这副先天的病体。

李佑理解，不是贺晁对他过多关注，他清楚，自己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不太好。

楚之昂抽空回他，“那好吧，那我就买咖喱鸡了，我记得你没有忌口。”

两人对视了几秒，见李佑站稳后面色如常，贺晁又淡漠地收回了视线，和身边的男生一道离开，似乎刚才看他只是在确认他没事。

他挣了一下男生的手臂，但没甩掉，索性也就不作无谓挣扎，任由楚之昂半推半就地揽着他上了食堂二楼，因着身边人的关注度，李佑一路上被迫接受了无数人的注目礼，他不习惯被人这样紧盯着打量，头不觉垂得更低了。

以至于，他周围自动空出了半壁的安全距离，在李佑看来，那点空间简直清爽又清新。

李佑不想一个人坐着，但他心知自己现在去找楚之昂也毫无作用，排队的人挤成一团，整个食堂涌满了热气，像个大蒸笼，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又扯了扯高领毛衣的领口，少年脸颊潮红，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楚之昂手上端着两个餐盘，笑起来孩子气的脸一瞬阴沉。

李佑一呆。

胸腔郁结着一口气，李佑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自己的难受，他茫茫然四顾了一周，想找个超市买瓶水，但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人，他只能站起身才能越过层层叠叠的人头看到窗口本色。

李佑小小声，“……都可以。”

他没再等不知去向的楚之昂，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放在餐桌上充当占位的物件，而后就迈步向二楼尽头的一间小超市挤去。

他站着没动，四顾了一圈。

食堂二楼生意向来好，因菜色和味道出众在三层楼中最深得人心，楚之昂找了一位同学帮忙，才以最快速度赶了回去，可他没想到，李佑不见了。

没等他放下手里餐盘，给李佑打去一个电话，那本该乖乖坐着等他的少年又出现了。

“……”

可猛一站起，李佑就眼前一黑，他头晕眼花地扶住桌沿，才勉力让自己站稳了，缓过眩晕那阵，他抬头就看到了正端着餐盘侧身，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贺晁。

李佑自人群中挤出，手里拿着一瓶喝了几口的矿泉水，见楚之昂站在桌边，他走近茫然地眨眼：

“你怎么不坐下？”

看到少年潮红的脸，楚之昂目光挪到那大敞的浅色羽绒服上，顾不上自己还未收敛的表情，他把餐盘放下，急忙追问，“你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我去给你买水。”

楚之昂手长脚长，近乎一步跨到李佑面前，总是笑着的脸上面无表情，眼底的阴沉浓郁到化不开，李佑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睫快速地眨动了几下，有些慌乱，“没事，我、我不想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之昂，本能的感觉不到安全感。

似乎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楚之昂垂眼收敛情绪，复又笑了起来，他把人牵引着坐下，又将筷子和勺子都递过去，然后在少年前面落座，提了提嘴角，显出有些孩子气的虎牙。

“没事就好，那坐下吃饭吧。”

李佑抬眼时，眼前的男生又恢复成了他所熟悉的样子，他手指微动，又垂下了鸦羽似的睫毛，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李佑吃饭很安静，他能感受到对面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他分辨不出意味，但没什么恶意。

经过那一遭，李佑没什么胃口，他现在还残存着头晕的后遗症，一份米饭只吃了一小半就再也吃不下，他放下勺子，拿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和嘴角，动作一贯的很慢，那往日那温吞怯懦却不见，矜贵得仿佛不是身处学校食堂，而是高档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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