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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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燕儿结婚那天，阳光格外强烈，光线刺眼到坐在驴车后座的毛燕儿看不清前路，只能看到丈夫背对着自己，大汗淋漓的样子。

他会对自己好吗？毛燕儿盯着丈夫的后背，静静沉思。可闭上眼，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自己父亲的样子，天下的男人应该都是一个样子吧。

不过，这日子既然已经这么苦，再苦还能苦到哪去呢？

出乎毛燕儿的意料，他很好。

明明是大婚之日，毛燕儿却和平时穿着一样的打扮。丈夫送去家里的那些新布料，全被爹娘扣下。毛燕儿只绑着个红头绳。

可他却说，“你今天很美很好看。”他轻轻抚摸着毛燕儿的头发，告诉她，“从前你受苦了，今后你是我的婆姨，只管靠着我就好。天塌下来，有我呢。”

毛燕儿看着他的眼睛，怨不得外面的星星那样少，原来是星星都被丈夫装进眼睛里。

那晚，丈夫问毛燕儿，“你喜欢什么？我都去为你弄来？”

毛燕儿将头轻轻枕进丈夫怀里，“听我娘说，她小时候，咱们这黄土坡坡漫山遍野都是马兰花，一到开花的时间，那整座山都是蓝蓝的，可好看哩！我想看。那马兰花听我娘说还有个外号，叫祝英台花。”

毛燕儿说到这里脸一红，“我和祝英台倒是一样幸运，你可得学那故事里的梁山伯，对我一样的好。”

毛燕儿的丈夫爱怜地亲吻一口小妻子，“我答应你，一定让你见上这花。”

后来，毛燕儿度过一段很幸福的日子。

她勤快，家里的活都大包大揽。他努力，虽然腿脚不便，但也不比其他腿脚方便的男人差在哪里。

他不嫌弃她自卑敏感，说话声音小，总是怯生生的；她也不嫌弃他腿脚不方便，被人说闲话以及婆婆总是骂自己。

她不害怕，因为有他在，他总是向着她。二人还一起养了一只黑猫，想着如果将来有孩子，这猫能同孩子做个伴。

她很感激父亲将她嫁过来，虽然没有枣子吃，但毛燕儿也不再饿肚子，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他。

一切的转折点是在一个午后。

村中的那些个给过毛燕儿枣子的混混，听闻隔壁村的瘸子以一头驴子娶走全村最美的毛燕儿，他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随即一同来到毛燕儿和丈夫的村里，来蹲这位他们看不过眼的瘸子。

毛燕儿的丈夫因为腿脚不便，非常容易被认出来。

他们先是一同对毛燕儿的丈夫言语羞辱一番，又将毛燕儿为枣子和他们处对象的事一个个列举出来，说给他听，接着将他狠狠打一顿后便逃了。

毛燕儿的丈夫红着眼睛，回去家里，质问她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毛燕儿哭着承认，丈夫扭头就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丈夫走后，毛燕儿的婆婆精神开始不正常。

从前她只是看不惯毛燕儿和自己儿子的感情大于儿子和自己的，现在的她觉得儿子是被这水性杨花的女人逼走的，连自己的亲娘都撇下了。

她天天在房里哀嚎，“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的儿啊。”嚎到兴头上，便冲到毛燕儿的房间，扒掉她身上的衣服，拧住她的耳朵，拽着她的耳朵将她拖到村子中央。

开始哭诉毛燕儿有多么水性杨花，自己的儿子是怎么被毛燕儿逼走的。

每天都是如此，时间一长，毛燕儿甚至忘记挺胸抬头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两只耳朵被拧得裂了个大口子她也不感到痛，只是在每天星辰的夜晚，会流着泪看着天上的星星。

也会有点恨自己的丈夫，说好了自己能依靠他一辈子的，怎么骗人呢？

一个人如果一直处在深渊里，那也就形成习惯，其实没那么痛苦的。最痛苦莫过于，在深渊中的你，被旁人带出深渊却又将你一把推回谷里。

终于，毛燕儿在遭受日复一日的折磨后，再也承受不住，她选择跳入井中，就这么结束掉痛苦的一生。

“她死后化作厉鬼，受执念折磨痛苦了很久不得入轮回，这段时间都是我帮她度过的。”那新娘讲完这故事开始介绍起自己，“小女子名叫沈翘翘1，我同其他厉鬼不同，他们死后的执念多半是因为恨，而我是因为遗憾，所以我比起他们，弱得多。每隔几十年，我就需要附身一只黑猫，度过虚弱期。我便是他二人养的那只黑猫，他们两口子对我很好，所以我在她死后得带着她。”

沈翘翘对面前的几位盈盈一拜，“恳请诸位救救我这苦命的妹妹。”

沈翘翘此人，太阴不知，张仙却是知道的，在凡间的鬼怪中，她算是小有名气。

她出生便在风尘之地，一生陷在淤泥里，却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到死都是京城的一代传奇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