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故乡与风

笨拙 叶缨 加书签

[老爸:在吗?还有多久到站,时间蛮赶的,不能拖拉太久。]

手机上的微光隐隐闪着,信息上面,“老爸”两个字顶在页首,她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和父亲发过消息了。

这个沉封了四年没给她发过消息的人,如今又突然发了条短信过来,再怎么熟悉,现在也会感到有点恍惚。

桐木川用有些颤抖的手打字道,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发出低沉的敲屏声,

[桐木川:如果你还来的及,就等我二十分钟,不然就别接了,我又不是火车,我没法给你加速。]

过了好一会的沉默,对方才又回来了信息。

[老爸:好吧,那我等着。]

桐木川松了口气,这才放下手机又坐回座位上。

这么久没见过父亲了,她却不知为何打不起一点精神,甚至有一丝困乏。

她不知道该期待父亲什么,这次连接她都这么仓促,没有一点像父亲的样子。

这四年来,父亲没有陪她过过一次年,大大小小的节日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度过去的,春节就上出租屋里找有电视的人家,借着一起看个春晚就结束了……

初中的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如冬日中一淌流过去的河水,凌寒中又透着淡淡的刺骨的忧伤,是她最讨厌的时光……

当时的她总会想,为什么父亲要把自己送到城市来,和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互相将就着去过活,如果不是父亲,她也许完全可以在故乡陪爷爷度过这些时间。

这次的回来,实际上也是父亲之前就突然通过老师带话给她的……记得,当时她还在伊甸的怀中哭红了眼,以为终于被父亲记起来。

可事实,又真的如此吗?她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那成片的小溪树影,将手置于胸口,默默地决定,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要承受下来。

现在,她正如临行前的心情一样,对未来早已做好了决悟,即便前方道路迷茫,即便她会有多么不堪……

所能依靠的终只有自己。

……

“咕噜咕噜。”随着火车笛声的不断轰响,车子逐渐离开了这个美丽的小镇,桐木川的视频线从下车起便一直看着远处的山谷,那是她小时候玩耍的地方现在也是她现在第一眼所看到的唯一标识。

车站里没有几个人,刚过完年的缘故,这里的墙上还贴着“恭喜发财”一类的大红字贴,整体上看上去灰蒙蒙的,没什么色彩。

正是这样的平淡,反而让桐木川感到安心。与她一起下车的几位中年人,此刻也只是匆匆走过,有的只是瞥了桐木川一眼,便也快步离开,一眨眼就没了影。

“到了。”桐木川自言自语道,像是在欢迎自己的到来,而此刻站前,却并未见到父亲的踪影。

她下了站后,又到大门口外转了转,依旧不见人,随后,她才又看了一眼消息,一条未接赫然出现在眼前。

[老爸:木川啊,爸实在有事只能先走了,你就先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地址我发你了,到家后,如果饿了的话,就自己点东西吃吧,爸估计今晚得十点才回的去了。木川你别生气啊,你也知道,爸好不容易才离开原来的单位回来的,专门就是为了补偿你才来的,希望你也多体谅体谅。]

[老爸:这五十块钱算爸给你这次回来的零花钱了,你可以用来打车,或者如果晚饭钱不够了,也用来花就行,放心爸对你很放心的,一定保证你财富自由。]

桐木川的耳垂此刻刚到有些冻红,她呆呆地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她并未做任何回复,何况她已不知该如何回应。

脖子上的围巾这时被风卷起,竟直接飞到了空中。

她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追了上去,但伸手一直抓不到,风也如寒刀一样划过她温红的脸颊,没多久,原本红润的皮肤已有些煞白。

更坏的是,围巾也撞上了电杆,如同坐滑梯般,划了下来,掉在了灰蒙蒙的地面上。

桐木川蹲下身,捧起原本干净明亮的围巾,现在已落上了一层阴影,她的心情从未如此糟过。

实在难以平静下来,她吸了口气,将围巾塞入了包里。

这是她初中时很宠她的老师送她的围巾,本是因为心血来潮而带上它回了家乡,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子……

“算了就这样吧。”桐木川叹了口气。

本打算立刻回到父亲的家的她,这下却又换了个打算。

她想先去找一个人。

……

洗衣店内,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板凳上,一只手里夹了只烟,另一只手上拿着手机,在一个大群内疯狂拉人帮忙。

[蓬阳路洗衣大佬:哎哎,大家上线没,我发了链接帮我砍个价哈。]

[群成员1:砍!砍!砍!]

[群成员2:知道了,知道了。]

[群成员3:姨啊,我做饭呢,暂时脱不开声,一会帮哈。]

[第一拐杖手:牛*牛*牛*]

[蓬阳路洗衣大佬:@第一拐杖手,记得滚来俺店里取快递,这么多东西堆成山,是想给狗拾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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