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陌微微咬唇,眼中血光欲显:“花了十七年,坐到镇抚使的位置。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宋千郎有从龙之功,不只担着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他有陛下最深的信任,这点你难以企及。”
裴陌惨然笑着,站起身来,“从龙之功?那些陪着陛下一路走来的人,如今还有几人活着?活着的,不是困在笼子里,日日磋磨么?”
裴以晏看着眼前这个生生将自己削做一柄刀的人,仿佛看见了旧友的影子,苍凉又可悲的影子。
“你,又要踏上那条道吗?”
“我不是许止渊,绝不做殉道者。”裴陌心中仿若有一根弦,通向那西疆大漠,过往一幕幕恍然而过,从不曾割断,一直悬着。
“我握着的是绣春刀,必要潜入坠渊,斩断最深的罪恶。西疆雍王,中都叛逆,皓京宋千郎,这些深扎于世的蠹虫,我定将除尽。”
裴以晏突然在灵碑前跪了下来,几乎泣泪般诉道:“许兄,许夫人,我,我太无能,太无能了。”
那已佝偻的,那仍堪着痛苦,堪着承诺的身躯,倾在了旧友灵前。
“父亲这是做什么?”裴陌欲去扶起。
裴以晏扯着他的袖角,沙哑道:“威宁元年,我便入了内阁,整整二十九年啊,做成了什么?许兄在西疆忍辱负重,阻止雍王之谋,却失了性命。阮兄掌管幕遮天,护了宁朝十九年,却落个焚身而亡。我们三个一心守的天下,如今尽是沉疴弊病。就剩我一个人了,剩我一个人!”
裴陌抱住了老人,“还有我,父亲,还有我。”
又听老人微弱道:“我,我竟然不能给你一个干净的世界,让你担着这么深,这么深的仇恨。”
从裴陌八岁起便相护的人,其实也不过耳顺之年,只因思虑过度,须发皆白,苍老非常。
香火弥漫开来,缠绕着过往,又淡默了过往。
裴陌移退几膝,叩拜道:“许陌,谢父亲养育之恩,授书之恩,庇佑之恩。一身血污,不敢归家,实在不孝。望父亲,谅解。”
裴以晏终是恢复了冷静,伸手虚托,“这几年,宋千郎奉皇命,巡视十九都,各处设立锦衣暗桩,眼线遍布全国,势力已达巅峰。阿陌,你又如何应对?”
“沐王。”
裴以晏摇摇头,继续道:“君王是锦衣卫的天,宋千郎岂能不知?沐王一出,东宫又要如何。”
“所以派出了阙兰因么?”
“不错。”
“为何是她?”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区别于心中理由的理由。
“初见兰因之时,她跪在神佛前,说了一句话,我至今忘不掉。”
故人不曾离去,今人脊梁不曾断裂,天若阴霾,便颠覆。
裴以晏站起身来,望向灵位,定然道:“兰因,有能力重启‘幕遮天’。”
“我清楚了。”
***
亲王离京,一应车马,护卫,慰情物资皆需筹备。刘管家伴沐王十几年,却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大事。正如阙兰因所言,府内旧人着实不堪用,新人易急易躁更是难调。总之,一片混乱。
沐王自顾不暇,虽说阙兰因在侧,替他着手政事,到底不好全部推脱,只好装装样子拿着内阁所递文书冥思苦想。
离出发只剩一日了,沐王府内焦灼气息久弥不散。
刘管家实在没了办法,找王爷定然是自讨没趣,便要去寻阙兰因。
前几日,阙兰因除了早晨辅佐沐王,晚间在房内撰写朝书,其余时间都出了府。刘管家早早候在王府门前,堵了阙兰因的道。
“先生,殿下明日便要出发去淄都。您一定要帮帮我。”刘管家几近哭诉道。
阙兰因:“我是王府秉笔,出京文书、淄都官引都已备好,其余事务无权干涉,更不应僭越。”
刘管家再度恳求道:“还请先生帮忙,我定会同殿下禀明缘由。此次出京,抚恤灾民,圣旨鼎然,不容一丝偏差。府中人有心无力,我知先生于裴老身侧耳濡目染,定是懂这些的。”
阙兰因问:“管家,殿下封亲王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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