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轮回》，是让陆宁拿下那场国民级选秀冠军的决赛曲目，也是陆宁个人最喜欢的一首歌曲。

这首歌是电影《奔月谋疆》的主题曲，电影改编小说《月祭》，讲述的是一群生活在永夜草原之下的古老民族，追求光明，寻找命运裂缝的故事。故事由一位被选中作为祭品的小女孩出发，在具备冒险因素的同时，加入了不少的民俗风与传奇色彩。而歌曲的概念也是取自小说最后的剧情——小女孩终于发现，永夜其实是一座巨大的温室，可灾厄来袭，温室将倾，他们已无数次被迫沉沦。

但不管多少次，祭巫都会在最后献出自己的全部，与族人一同被洗去记忆，踏入轮回，不断重蹈覆辙，试图寻找着可能存在的、亿万分之一的奇迹。原来之前的诡异感来自于这无数轮回中，在灵魂深处留下的痕迹，那些无法解释的直觉，那些匪夷所思的判断，全部有了解释。

在故事的最后，女孩寻到了唯一的求生方法，孤注一掷地对着天空中那轮巨大的、似乎永远不曾变换的月亮，对着那位即使失去神力，也依然睥睨世间一切，冷漠而傲慢的最后的神明，献祭出自己，与所有族人的一切……

因为故事的基调比较严肃悲壮，电影的配乐也格外讲究，这首歌曲被赋予了格外宏大的编曲与苍凉辽远的氛围。无尽的轮回让所有人从心底胆寒，他们畏惧着死亡，却又不敢孤注一掷地疯狂。

歌曲的作者是个看起来高大粗犷，性格却非常细腻的女性。她叫依拉勒，来自新疆，今年已经有五十七岁了。平心而论，依拉勒其实不算是一名歌手，她并不擅长唱歌，也极少进行表演，但在歌曲的制作方面，她已然是最为顶尖的那一批人。独树一帜的风格与另类的表达，让她的作品被赋予了别样的魔力，再加上对传统乐器深度的理解和现代风格相交融，不断创新与不断进步，造就了她手下无数经典作品。

教会陆宁编曲方面的导师，就是依拉勒的学生。当年她在决赛上唱响轮回后，导师告诉她，依拉勒前辈想要见她一面。彼时的陆宁还是个有些自傲的女孩，虽然在前辈面前看起来很乖顺，内里却是个倔性子。可在见过那位女士之后，陆宁就收敛起了很多情绪。

因为依拉勒温和地询问了她的唱歌方法，又以她的声音特点为灵感，当场改编了轮回中的一小段副歌，最后还问了陆宁对于歌曲的理解，然后了然地点点头。

陆宁很讶异，德高望重的前辈就像一位学生一样，询问了她的看法，却没有进行什么指教。依拉勒笑着说，唱歌这方面，我确实是学生，我会把你所拥有的理解并消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我只是在充盈我自己。陆宁，学无止境。

或许这也是陆宁一直到现在也坚持不断学习音乐的原因。借由这一关系，走入职业音乐道路的陆宁也曾多次向依拉勒女士取经学习，学习制作知识，往自己的歌中加入更多独特的东西。

这次所演唱的轮回，也的确是融合了陆宁见解的改编版本。整个编曲的打磨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演唱这首歌的机会与舞台而已。

她是个严谨的人，很少说出过分笃定的话。但陆宁认为，现在这个版本的《轮回》，是完美的。

*

初舞台已经进行到了第六名选手的表演，目前最高分的作品为孔卓老师所演唱的经典歌曲《母亲河》，获得了九十三分的高分。顺便一提，孔卓老师也是动用了人脉，请了民乐团的乐手来进行现场演奏，出来的效果很好，几乎可以直接把这个舞台直接搬到中央台的晚会上去。

在弹幕的视角观看，几位评委中打分比较严格的是程熠与音乐总监冼晟名。冼晟名给孔卓打出的十七分已经是他所给出的最高分数了，其他人在这里都没有上过十五分，最低的甚至来到了十分以下。

另一位舞蹈指导李芩老师则是在舞蹈方面要求比较严格，在音乐方面给分还是很大方的。至于许辰生跟郁彩霓，可能就是负责担当老好人位置了，两人对大多数舞台都能夸一夸。

屏幕上显示着鲜红的六十四分，让站在台上的这位选手脸色发白。

她名叫谷雪霏，陆宁记得，她也并不是明星，而是前花样滑冰运动员。

虽然她在少年组时也曾有过不错的成绩，成年后状态却日益下滑，最终居然连退役都无人知晓。因为脸还算不错，她家里人一直试图让她转行，去走网红路线，可几经尝试都没有掀起太大水花。谷雪霏性格偏内向，没什么综艺细胞和搞笑天赋，其他方面的能力也算不上出挑，只有舞蹈勉强能说是擅长。

刚刚她表演的是一支现代舞，名为《深冬》，两年前曾在某个国民度很高的节目中被一个擅长舞蹈的当红小花演绎过，给大多数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也就让谷雪霏表演中产生的失误显得尤为刺眼。

【前运动员非要来唱跳……我不好说】

【失误也太明显了……还好她有自知之明没找伴舞，要是被伴舞比下去就太尴尬了】

【这姐当运动员也没出啥成绩啊】

【十几岁的时候还有人说她是天才少女呢，结果才几年就销声匿迹了，伤仲永啊】

【无聊，除了开场舞就没有好看的，虽然孔卓老师唱歌很好听但还是很无聊】

“这次的规则，在给予你们更高的自由度的同时，也极大地拔高了舞台的上限，”冼晟名先生眉眼间有几分失望，习惯性地轻敲桌面，“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孔卓老师的演唱之外，我还没有看到让我满意，或者感到惊喜的舞台。”

“你们确实找了很负责任的乐手、伴唱与伴舞，可你们本身的魅力却没有到达支撑起整个舞台的水平。有时候，那些修饰不是越多越好的，其他人的辅助会给原本就好的舞台锦上添花，却不能拯救一个本就平庸的作品。”

“……请下一位老师做准备吧。”

谷雪霏给评委席的各位鞠了个躬，匆匆离场。而下一位表演的赵鸣希与她擦肩而过，走到舞台左侧。工作人员在正中央摆放了一扇正对着观众的黑色幕墙，应该是表演所需的道具。

赵鸣希身穿一身灰色的西装，长发塞进了帽子里，露出额头与眉眼。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根手杖，从远处一看，完全是一位作风考究、性格古板的绅士。陆宁感叹着，不愧是演员，她丝毫不会给人一种很刻意的扮演痕迹，用一些细微的动作，自然而然就将一个人物立在了观众心里。

背后的屏幕闪动，从代表深冬的深蓝色与雪花，变为下着小雨的夕阳时分，天空并不阴沉，而是透亮的，犹如玻璃般清澈。

绅士对着节目组的方向点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完毕。她的舞台并没有伴舞与乐手，只有她一人，站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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